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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說話艱難、無法唱歌,造成我生活大大的不便,而且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沒辦法再做個稱職的「音樂老師」;沒想到,去年年底不知道什麼原因造成病情更加惡化,差點連「老師」都當不成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,常常喘得很厲害,只要爬個五、六階樓梯,就臉色蒼白、呼吸急促,我家這四層樓的樓梯對我而言就像「天梯」一樣,根本沒辦法一次爬完,每層樓都要休息三五分鐘才能繼續,在一樓先喝個水、到二樓再看個電視、到三樓來上個廁所、最後才能爬上四樓,光是爬完四層樓的階梯大概就要花10~15分鐘,怎麼會這麼嚴重?

        一度讓我懷疑是不是小時候的氣喘病又發作了?但是小時候罹患的氣喘病會有集中性的發作時間,例如受到感冒影響,或是接觸到過敏原,才會開始發作,用藥之後會漸趨緩和。可是現在的狀況不一樣,沒有任何感冒症狀,學校和家裡也沒有發現過敏原,而我幾乎無時無刻都在喘,特別是爬樓梯和快走還有講話的時候更喘!而且睡覺時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響,好糗,是不是打鼾啊?但根據老公仔細的觀察,判斷事情不是這麼單純,這些聲響來自呼吸道,感覺裡面有好多東西阻塞我的氣管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今年一月,我喘得更厲害,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!
        走在平地,卻感覺像在爬山一樣辛苦,我要不斷的吸氣換氣,以前一口氣可以憋40秒,一月份時卻連10秒都憋不到………
每天去學校講課真的好痛苦,喉嚨腫痛、聲音沙啞、加上氣喘症狀,幾乎無法站著說話!

        那段時間我只能坐著上課,拼命喝水,找了非常多的影片給學生看,希望能儘量不要開口,減輕我的不適;有些學生發現我的不尋常,下課想來關心我、跟我聊天,但是我卻只能冷漠以對,頂多點頭擺手,並催促學生速速離開。真的很對不起,我多想和大家親近閒聊,但我連呼吸都有困難,還因為缺氧而常常感到頭暈,這短短的下課十分鐘,對我而言真的是非常寶貴的休息時間。我原本是個熱情的人,卻因為這場意外的疾病,必須學會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公看到我「掙扎」著上班,幾度要我請假休息,但是都已經一月份了,再撐幾天學生就放寒假,我不想因為自己請假而造成學校排課的困擾,大部分的中小學人力資源都不足,每個同仁的工作份量已經很吃重,我真的不想因為個人因素造成其他人的負擔。更何況,面對這些一手帶大的國三學生,想到再不久,他們就要畢業,各奔東西,心裡很捨不得,也了解每個禮拜一堂的音樂課,對學生而言是多麼珍貴的歡樂時光!

        升上國三之後,學生的升學壓力非常沉重,每天從早修到第八節,不間斷的上課、複習、考試、檢討,每天五到六科的小考,可能多達10張考卷,而段考和模擬考每雙週考一次,這樣恐怖的生活如果沒有藝術課和體育課的調適,要怎麼宣洩這些排山倒海的壓力?

        而且如果我真的請假在家休養,成天躺在床上病懨懨,白天家裡都沒人,靜悄悄的,一定會造成心理上的恐慌,開始胡思亂想,感覺自己不只是個病人,還是個廢人!為了避免這種負面的情緒,以及上述這些理由,我還是很勉強的把第一學期的課程完成。

        寒假第二週,再也撐不住,我又住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發病以來最嚴重的狀況,我的呼吸微弱而急促,體力很差,在住院期間還要靠義工推輪椅送我去做各種檢查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有一項支氣管鏡,要把一根管子塞到氣管裡頭觀察照相,首先把喉頭上麻藥,為避免氣管鏡引發嘔吐反應,我坐在檢查室吸了半小時的麻藥,不斷的深呼吸讓我頭昏眼花,連坐都坐不穩,好不容易ok了,醫生要我躺平,將管子緩緩插入我的氣管,一邊告訴我:「放輕鬆……會有點不舒服,忍耐……」硬硬的管子頂到喉頭,雖然已經噴了麻藥,那種噁心感還是很不舒服!

        醫生很溫柔:「現在,氣管鏡要進入你的氣管了……放輕鬆,不要怕,你會覺得吸不到空氣,有窒息的感覺,我們有儀器監測你的血氧濃度,不用擔心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管子塞進來了!霎時間我不能呼吸了!不管要吸氣還是吐氣都不行,氣管完全被堵住!

        雖然醫生很溫柔,也一直解說進度,可是那種完全無法呼吸的窒息感還是讓我慌張!管子在氣管裡停留,幾個醫生盯著螢幕瞧,一邊討論著我聽不懂的專業用語;10秒過去了,還沒好嗎?我想呼吸!

        15秒又過了,還在看!你們還記得我躺在這吧?我無法呼吸、無法出聲,只能握緊雙拳儘量忍耐,我會死掉嗎?好害怕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終於,20秒左右,醫生把管子拔出來,氣管裡的黏液也跟著湧出,我咳嗽、流鼻水、流眼淚,護士小姐還溫柔的給我衛生紙,拍拍我的背安慰我:「不要怕,沒事的,把痰咳出來會比較舒服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事後我回想起來還是非常害怕,雖然知道醫生需要多一點的時間才可以把我的喉嚨狀況看清楚,20秒其實已經很快了,但是對於當時憋氣無法超過10秒鐘的我而言,那20秒的窒息感真的非常可怕,雖然我信任那些醫護人員,但還是沒辦法克服心理的恐慌。

        檢查結果告訴我,喉嚨軟骨嚴重發炎腫脹,我的氣管直徑只剩一般人的1/3,導致我必須急促的呼吸來供給身體氧氣,而聲帶受到擠壓,被軟骨覆蓋到只剩5/12,(我心裡很驚訝:醫生怎麼這麼厲害,可以用肉眼判斷出5/12,而不是1/2?)所以我的聲音可能沒有希望復原了,更不用說「唱歌」這種複雜的聲帶活動。

        該死的免疫系統,該死的爛身體!到底要發作到什麼地步?到底還要有多少折磨?

        先是耳朵,再來是眼睛,搞得我成了無耳兔眼的怪物,還差點連教師甄試都沒辦法參加;在老公、爸媽、和公婆的悉心照料下,先用藥物控制發炎情況,然後開始大量幫我補充鈣質和膠質:小魚乾、軟骨排(連骨帶肉一起吃光光)、鰻魚(豐富的膠原蛋白加上可吞嚥的魚刺含有鈣質)、甚至不惜砸下重金購買蹄筋和魚翅!(我知道吃魚翅會破壞生態,但是老人家堅持要買給我吃,我對不起鯊魚)為的就是要保護我身上的軟骨,真的,奇蹟出現了!

        本來被侵蝕殆盡的耳朵軟骨一點一滴的長出來,花了一年多的光景,耳朵終於硬了起來,我又可以戴耳機和耳掛式口罩了!雖然形狀有點奇怪,但至少不是兩片軟趴趴的耳肉,真的好開心喔!視力雖然稍受影響,但反正我本來就是重度近視,700度跟800度也沒差多少啦!

        就在眼耳慢慢的復元後,竟又輪到喉嚨發炎,怎麼這樣沒完沒了?雖然起因於我的擅自減藥,但這一年來,我都有定時按照醫生的囑咐服藥,為什麼病況突發性的急轉直下?該不會連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教師職位都要放棄吧?

        老公下班後,火速趕到病床旁陪伴,生活中的經濟壓力,讓他必須繼續掙錢,不能全天守候我。一看到他,我的眼眶又泛紅,他非常緊張,馬上拿衛生紙給我:「不准哭,你知道你現在哭了就會呼吸困難!深呼吸,慢慢來,我都在這裡陪你,不可以哭喔~~~」

        我喘著、忍耐著,現在我連「哭」的權利都沒有了!不能哭、不能笑、不能說超過一句話、不能走超過50公尺、不能享受工作的成就感、不能盡點心力孝順父母、不能帶給心愛的人幸福......

這樣活著,沒有意思。


        老公抱著我,臉貼著臉:「辭職吧!回家來我照顧妳。省著點花,生活還過得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沒回答,因為不確定還要不要這種人生。反反覆覆的病情,一再一再的折磨我的身體,影響我的生活,甚至拖累最親愛的家人!不要再叫我堅強,不要再叫我勇敢,我看不到未來的希望,要從何開始努力?

        打了三大罐類固醇,暫時緩和了氣喘的症狀,老公把我載回娘家休養,叮嚀我按時吃藥。爸媽沒多說什麼,但我看到他們眼中的擔憂,因為體力很差,常常在各種地方陷入昏睡,幾次在半睡半醒之間,聽到兩老的嘆氣,心中更是難受。老公是醫護人員,非常了解我的情況,雖然擔心,但至少可以掌握方向;可是身為一般民眾的父母,即使跟他們詳細解說了病情,還是會讓他們陷入憂慮的情緒。爸、媽,女兒不孝,長這麼大了不但沒有好好照顧你們,竟還讓你們為我擔心!


真的真的對不起!




        經過幾天的大量服藥,症狀獲得了些許緩解,我可以輕輕說話、慢慢散步了。可是會不會突然之間又病況惡化?會不會又發作到別的部位?狀況還可以時,我的行動比正常人差不了多少,但毫無預警的發病,卻會讓我瞬間倒下,還得坐輪椅讓人推行。開學的日子一天天逼近,到底要不要跟學校請假?還是真的辭職回家讓老公養?這樣時好時壞的病況讓我煩躁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躺在床上半闔著眼,老公握著我的手:「不論什麼樣的決定,我都尊重妳。但是妳要答應我一件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什麼事?我用眼神提問。



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。」


        我馬上喘了起來,無可抑制的哭了。我真是沒用!這麼多人在為我加油打氣,而站在第一線的我竟然想要放棄!一旦放棄,這些默默支持我的家人該怎麼辦?他們會有多傷心、多痛苦、多自責?


我是個自私的女人,也是個懦弱的逃兵。


        老公大概發現我想從人生的戰場開溜,他伸出獸爪……噢,不,是伸出援手,拉了我一把。在結為夫妻的那一刻,我們就誓言要跟對方休戚與共,患難同當,我怎麼可以一個人落跑呢?

        我是懶喵喵,雖然懶惰,但不應該軟弱。病魔沒有擊垮我,是我擊垮了自己。可是為了親愛的家人,我必須努力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會好起來嗎?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,我並不孤單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奇妙的,在我決定堅持下去的那一週,病情開始慢慢好轉,於是,我完全沒有請假,按時在開學日當天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。雖然辛苦,但也讓我心情開朗,哈哈哈哈~~~~我沒有變成廢人唷!我還是可以想辦法不唱歌,但是繼續當音樂老師唷!

        半年過去,現在是七月份的暑假,國三學生畢業了,此刻正在參加第二次基本學力測驗。收到上百封的謝師卡,感謝我在他們的國中生涯留下非常美好的回憶。
我也要謝謝你們,雖然大部分的學生對我的病況都不知情,但在字裡行間,卻讓我找到繼續在教職奮鬥的勇氣。就像一位學生寫的:「老師,你要繼續好好敎喔!讓學弟妹也可以上到這麼好玩的音樂課。你是我遇過最棒的老師!」

        文筆質樸,但是真情流露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決定,只要還能說話,還能走路,我就要繼續當老師。而且要更積極的保養身體,我不要當可憐的病貓,我要成為一隻頭好壯壯的~懶~喵~喵!

P.S. 五六七這三個月,我的狀況很穩定,按時服藥,按時打針,沒什麼特別變化,可以去逛街、吃大餐,只是不能做劇烈運動(例如跑步、爬山、或衝浪),所以聚會記得找我,別去KTV就好,understand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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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xin25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9) 人氣()